老家的果園其實沒有一定的界線,也沒有籬笆
因為阿公總是心血來潮想到什麼就種什麼
所以那片佔地不小的田野總是非常的,精彩。

在柚子樹旁邊的是百合花
地瓜葉旁邊莫名其妙一排十里香
高麗菜跟櫻花樹是好朋友,玉蜀黍跟野薑花有一腿

所以在祖墳旁邊有棵伸向天際的柿子樹,也不是件太奇怪的事
據說當初的想法,似乎是因為這樣起碼秋天的時候
老祖宗就有免費的供品可以吃
雖然我有建議過可以順便草莓西瓜香蕉一起種一種
這樣四季都有得吃
但阿公一掌扒下來我先跌了個狗吃屎

轉眼又是秋收,今年的秋天還暖得讓人身心舒暢
橙徹的果實在青空下特別閃耀,起了個大早的我
跟著阿公隨處走走,仍不改我號稱野猴的本性
爬上結實纍纍的柿子樹,摘下一顆熟透的果實
清脆的聲音在咬下時響起,入嘴的儘是飽滿香甜
我向一旁拿著七尺竹竿在採收的阿公大叫
:『幹!阿公這超好吃的啦~~~』

:『猴死崽子!!幹彾良哩是在幹殺小!?哩良誰教歹你共些不三不四的!』
阿公馬上拿著他的青龍偃月刀砍過來,聲勢好不驚人

:『厚!!阿公哩賣勾打啦!!我在稱讚你耶!!』我邊跑邊回嘴

:『幹!哩好膽賣造!!賣造!!』
這時候他的寶刀剛好卡到頭頂的樹枝,他氣得大吼
:『幹!林祖媽卡好!!』

:『侯!!~~阿公你亂講話!!!!』
我的大叫尾音未落,突然一陣陰風大作,從阿公背後吹過
高掛枝頭的柿子啪搭啪搭打在傻住定格的祖孫倆頭上


我拿著滿籃柿子回到老家時,阿嬤正把剛收下來的菜清洗乾淨
:『啊唔阿公咧?』我剛剛明明看到他先跑回來的

:『亨嗯!攏系你啦,黑白講話,林阿公拿香去拜了啦!』

:『啊哇就甲伊講了啊,你就跟阿祖解釋,那個卡好是在歐樂阿祖好到不行的意思啊』

阿嬤白眼


嘴裡咬著柿子,手上刷洗著每一棵沾有泥土的果實
心裡想著,前兩天你買回的脆柿,卻因為隔了一餐沒吃,就發出臭酸的味道
所以你一口也沒吃就進了垃圾桶的嘴裡
我嫌可惜還想揀兩個吃,馬上被你一起丟掉

沒想到老天爺這麼快就補償我了,但是這樣的甘甜就只有我一個人享受
實在太沒意思;心念一動
削好兩顆看起來最完美的果實,為了怕舊事重演
先把柿子放入密封袋,外面再覆一層裝了冰塊的袋子
趁著天氣晴朗,駕著心愛的小綿羊,一路蜿蜒下山
然後穿過整座烏煙瘴氣的城市,沿著快要出海的大河
那樣的過程好像都在自己的期待下,變得眨眼即逝

上一刻我還攀爬在樹,下一刻便在你家門外


那時候,我還不知道你不喜歡接電話這種行為呢
還好,幸運地聽到你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
:『喂~~你在家啊~~~』

:『嗯,是啊』

:『今天天氣超好的耶!夕陽一定狠漂亮,你不去走走嗎?』
噢,騎到這裡都已經接近黃昏了,我現在才發現

:『可是我今天完全不想出門,而且我家陽台就可以看得到夕陽了』

:『噢,那你下來吧,我有東西拿給你』誘拐失敗,坦白從寬

:『什麼!!!你居然要一個女生完全沒化妝要下去見人!!好啦,你等一下!』

"數"分鐘之後,你出現在我眼前
(我這時候稍微能夠體會徐先生那句『數大便是美』的深切含意
我等待的時間很美很美很美)

:『你特地跑來這裡應該有什麼重要的事吧!』
噢,對,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月而已;我忘了一般人會覺得這樣狠唐突

:『嗯,有。這個要給你吃,柿子。』
然後說著你之前不是很可惜沒吃到嗎,這柿子超好吃的喔
你說你隔天又買了一包,但是居然過不久又壞了,害你還是沒吃到

我心裡暗自竊喜,顯現出來的就是白痴般的傻笑

然後我說著你住的這裡風大容易冷,你竟然只穿一件短袖
小心別著涼了;牽扯家常時,你把空的袋子拿起
:『不知不覺就吃完了耶,很好吃,謝謝你。』

那樣滿足的微笑就這樣自然地蕩漾開來
原來,這才是我心目中最甜美的果實
那一刻,我觸摸到幸福的樣子


於是,你是不是喜歡我,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

:『就這樣?你只是為了拿柿子給我?』

:『對啦!你快進去!天氣狠冷啦!!』



戴上安全帽,我自己去欣賞落日黃昏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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